我们走过了三条街。我没有讲话,我心里藏的话太多了。
“我总是这样想,写小说的人都怀得有一种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,不然一个人的肚子里怎么能容得下许多人的不幸,一个人的笔下怎么能宣泄许多人的悲哀?所以,我想黎先生有一天一定可以给诵诗帮忙……”
“姚太太,你这又是客气话了,我能够给他帮什么忙呢?他不是过得很好吗?他的生活比我的好得多!”我感动地说。我一面觉得我明白她的意思,一面又害怕我猜错她的真意,我用这敷衍话来安慰她,同时也用这话来表明我在那件事情上无能为力。
“黎先生,你一定懂我的话,至少有一天你会懂的。我相信你们小说家看事情比平常人深得多。平常人只会看表面,你们还要发掘人心。我想你们的生活也很苦,看得太深了恐怕还是看到痛苦多,欢乐少……”
她的声音微微战抖着,余音拖得长,像叹气,又像哭泣,全进到我的心里,割着我的心。
我失去了忍耐的力量,我忘记了我自己,我恨不能把心挖了出来,我恳切地对她说:“姚太太,我还不能说我懂不懂你的意思。不过你不要耽心。请你记住,诵诗有你这样一位太太,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”我激动得厉害,以下的话我讲不出来了。到这时,我忽然害怕她会误会我的意思,把我的话当作一个玩笑,甚至一种冒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