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头一杯一杯地喝了不少酒,人家善意地道喜,他总得宽厚地奉陪,否则那辜负了客人们的美意,他几番地想运用着适当语句,表白出他对于到府来客的盛情,又偏偏都被他们接二连三的赞颂阻止住了,现在他想该是他发言最适当的机会,沉默着一语不发并不是他的光彩。可是他应该说些什么呢?什么样的话才应该他说呢?儿子一直到这时还不回来,这不听说的东西的缺席,就等于失去了主要的对象,他该从何说起呀!一个不听话的儿子,不仅私下里给他父亲说不尽的折磨,在人面前也给他父亲留出来不好应付的难堪。他苍老的心中渐渐为一种不快的感情所罩笼了,他感染到说不出口的悲哀在他衰老的身上流动。可是这总是喜事呀,即或心中存有着千千万万的不快,也还是应该在众人的面前装扮出欢快的样子的,否则又使得客人有些不安了。想到这里,他到底把不痛快的感情一下子压服下去,而在兴奋地端起酒杯。
“喝,大家伙干杯!”他说,又兴会地努努嘴,“谢谢你们肯赏光,今天不光我一个人喜,大家伙都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