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事?”里面传出一个刺耳的、不快的声音。
“有客人来了。”安东回答。
“请他等一下。”接着听到了挪动椅子的声响。皮埃尔快步走到门前,同正要出来的安德烈公爵面对面撞在了一起。公爵愁容满面,显得苍老了许多。皮埃尔一把抱住他,扶了扶眼镜,吻着他的面颊,近距离凝视着安德烈。
“真没想到是你,真令人高兴。”安德烈公爵说。皮埃尔一句话也没说,他目不转睛,惊讶地注视着自己的朋友。安德烈所发生的变化让他感到吃惊。安德烈话语亲切,嘴角和脸庞都带着笑容,但他的目光却显得呆滞,死气沉沉,虽然安德烈公爵显然很想,但却不能给目光添上愉快的光辉。在还没有习惯安德烈这副模样以前,令皮埃尔感到惊讶和陌生的,不是自己的朋友消瘦了、苍老了,而是他的这种目光和额上的皱纹,这说明他长时间地专注于某一件事情。
就像所有久别重逢的老友那样,他们的谈话久久无法确定一个话题;他们互相询问那些他们自己也知道要谈很久的问题,并且简要地做出了回答。最后话题终于渐渐固定在那几个先前零零碎碎提到过的问题上,比如关于以前的生活、未来的打算,关于皮埃尔的基辅之行和他所做的事情,还有战争,等等。皮埃尔发现,安德烈公爵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专注和绝望,此时在他听皮埃尔讲述时面带的微笑中,尤其是当皮埃尔兴高采烈地谈论过去和未来时,显得尤为强烈。好像安德烈公爵也想要,却又不能参与到他所讲的那些事情中去。皮埃尔开始觉得,在安德烈公爵面前谈到喜悦的热情,理想和对幸福、美德的希望,都是不合时宜的。他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所有那些全新的共济会的思想,尤其是经过了这次旅行之后,它们在他心中又重新复苏,并活跃起来。他克制住自己,生怕显得幼稚;与此同时,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对朋友展示,现在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,比原来在彼得堡的那个皮埃尔要好得多。